听雨
从一大早就下起雨来。下雨,本来不是什么稀罕事儿,但这是春雨,俗话说“春雨贵似油”,而且又在罕见的大旱之中,其珍贵就可想而知了。
“润物细无声”,春雨的声音本来是极小的,小到了“无”的程度。但是,现在楼上滴下来的雨水打在铁皮上,按常理说,我坐在那里,同一种死文字拼命,本来应该需要极静极静的环境和心情,才能安下心来,进入角色,来解读这天书般的玩意儿。然而,事实正相反。我静静地坐在那里,听到头顶上的雨滴声,此时有声胜无声,我心里感到无量的喜悦,仿佛饮了仙露,吸了醍醐,大有飘飘欲仙之概了。这声音时慢时急,时高时低,时响时沉,时断时续,有时如金声玉振,有时如黄钟大吕,有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,有时如红珊白瑚沉海里,有时如弹素琴,有时如舞霹雳,有时如百鸟争鸣,有时如兔落鹘起,我浮想联翩,不能自已,心花怒放,风生笔底。死文字仿佛活了起来,我也仿佛又溢满了青春活力。
中国古代诗词中,听雨的作品是颇有一些的。最有名的一首听雨的词当是蒋捷的《虞美人》。蒋捷听雨时的心情,是颇为复杂的。他用听雨这一件事概括了自己的一生,时至今日已“悲欢离合总无情”。可我为什么今天听雨竟兴高采烈呢?这里面并没有多少雅味,我在这里完全是一个“俗人”。我想到的主要是麦子,是那辽阔原野上的青青的麦苗。我虽然6岁就离开了乡下,谈不上干什么农活,但是我拾过麦子,捡过豆子,割过青草,劈过高粱叶。我血管里流的是农民的血,一直到今天垂暮之年,毕生对农民和农村怀着深厚的感情。农民最高希望是多打粮食。天一旱,就威胁着庄稼的成长。即使我长期住在城里,下雨一少,我就望云霓,自谓焦急之情,绝不下于农民。北方春天,十年九旱。我天天听天气预报,时时观察天上的云气。忧心如焚,徒唤奈何。在梦中看到的也是细雨蒙蒙。
今天早晨,我坐在这长宽不过几尺的阳台上,听到头顶上的雨声,不禁神驰千里,心旷神怡。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,有的方正有的歪斜的麦田里,每一个叶片都仿佛张开了小嘴,尽情地吮吸着甜甜的雨滴,有如天降甘露,本来有点黄萎的,现在变青了。本来是青的,现在更青了。宇宙间凭空添了一片温馨,一片祥和。
我的心又收了回来,收回到了燕园我楼旁的小山上和荷塘内。我最爱的二月兰正在开着花。它们拼命从泥土中挣扎出来,顶住了干旱,无可奈何地开出了红色的白色的小花,颜色如故,而鲜亮无踪,看了给人以孤苦伶仃的感觉。在荷塘中,冬眠刚醒的荷花,正准备力量向水面冲击。水当然是不缺的。但是,细雨滴在水面上,画成了一个个的小圆圈,方逝方生,方生方逝。这本来是诗人所欣赏的东西,小荷花看了也高兴起来,劲头更大了,肯定会很快地钻出水面。
我的心又收近了一层,收到了这个阳台上,收到了自己的腔子里,头顶上叮当如故,我的心情怡悦有加。我潜心默祷,祝愿雨声长久响下去,响下去……
我能给与你什么
我能给予你什么?生与死之间跳动着急切的渴望。
我的渴望如果是缘自一种绝望,那么我的种种绝望不也就只是因为一种渴望。
生与死之间是一段借来的行程,终将要归还的,不能延期,无法更改。时间以铁面无私、一视同仁的姿态要将冷酷进行到底。于是在生的欢欣中我便常常忍受着绝望的困扰,如何能抓住这有限的光阴书写一段完美的人生以鄙视死亡的逼问呢?灵魂的呐喊撕裂平静的心湖,激起层层波涛,奔涌着,流泻着,在尘土飞扬的绝望中开出一朵希望的亮丽之花,那便是我的渴望。
如波涛翻滚的人潮中,我奔波忙碌、上下求索,世俗的眼光丝丝缕缕在我心间编织成一张细密而结实的网。蓦然回首,忽然发现我所有的追求不过是在早已划定的模式里苦苦挣扎,到如今依然是沿着大众认同的思路追求者大众向往的美好生活,一切只为了迎合大众的认同,大众的满意,大众的欣赏与微笑。而自己的面目却越来越模糊,我是谁?谁是我?驱不散的困扰夹杂着生的空虚与死的绝望,如一团浓重而潮湿的雾弥漫在我无法回头的路上。
我以无法回头,人生是一条不归路,无论对与错都无法回头,追随着光阴的脚步,我只能继续向前走。
在疼痛的挣扎中我忽然醒悟,自己过往的种种努力,不但落入了世俗的桎梏,更是受着欲望的支配与奴役,妄想占有一切,永不知足,永无休止。然而欲望是一条无底的鸿沟,纵使耗费一生的光阴试图添满它,结果却只能是自己也被欲望吞没,只剩下暗淡的空虚蔓延成无边的绝望。
于是我想说要驱散生的空虚与死的绝望靠得不是占有而是给予,你看,阳光的温暖与光明、大地的厚重与沉实是因为给予,而不是索取,春天的勃勃生机、秋天的硕果丰盈,更昭示着给予的喜悦与充实。
然而我是如此浅薄、渺小,我能给予你什么呢?
一丝风能给燥热的心灵送去一份惬意的凉爽,一滴雨能为枯黄的小草披上嫩绿的新装,一段枯枝能燃起熊熊的火焰,温暖寒夜中冰冷的心房,一盏昏黄的灯光能驱散迷失者心中的恐慌,温馨的指引着他找到家的方向……
我恍然明白,这世间的种种给予需将在确定肯或者不肯之后才配谈及能或者不能.
我能给予你快乐吗?能给予别人快乐的人他自己也一定是快乐的,而给予别人快乐的同时他自己的快乐一定会更快乐,我渴望能给予你快乐.。
我能给予你幸福吗?能给予别人幸福的人,她自己也一定是幸福的,而给予别人幸福的同时,她自己的幸福一定会更幸福,我渴望能给予你幸福.。
我能为你驱散心中的空虚与绝望吗?我渴望我能,因为我深信在为别人驱散心中的空虚与绝望时,自己的人生会变得更加的丰盈而充实。